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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些歌劇聽眾認為,歌劇音樂表達的是劇本和情緒的幻覺,只帶來“模糊”的印象,此說有理卻不盡然。音樂頗能狀物,并做到“語言所不能”,正因音樂的表達介于語言和情感之間,超出了語言范疇,并直指人的內心世界,故此它能讓劇情神氣活現(xiàn)。
且一旦音樂與人類的語言結合,比如歌劇這種形式,那么每人都可理解其意——音樂富表現(xiàn)力而語言表達具體,二者的結合效果驚人。誰要是洞察其奧秘,那不用多,只聽莫扎特歌劇《唐·璜》序曲的幾個小節(jié)就夠:騎士以大理石像現(xiàn)身,小提琴與長笛在八度音程上上升下潛,將驚恐和森然的場面畫盡,讓人無比緊張和懼怕——并非語言文字能辦到!音樂的天崩地裂讓騎士活生生站在場景中、唐·璜前,與周遭融為一體——午夜,被邀請的石像鬼魂附體,移至唐·璜的家門,讓人預感,離死只半尺之距!長笛上行音階一如呼嘯的勁風,然而一個漸強卻沒推向高潮,音反而降下來,直到觸手可及??崴埔簧仍诳耧L中搖曳、未被關死的窗,這又提升了空間的真實度與恐懼感。與此同時用低聲部奏出石像催命般的音型。人的窒息之感縈繞不已,此乃十足的恐怖!
然而,上述復雜而逼真的印象只在數秒鐘、于若干小節(jié)的音樂中得以形完,且它們完全由音響傳達。可嘆在地球上匆匆而過的人啊,若沒聽到并領教過此般由上天饋與的音樂就離開,不失為遺憾!
愛情、友誼、憂愁、恐懼和歡呼。我們對這些詞的感受有多強烈呢——有感覺卻嫌它們表達不徹底。到底要花多少口舌才能將“毛骨悚然”一詞形容得真像那么回事兒?情感與心靈的觸動有時非語言符號所能道盡。而音樂特別是莫扎特等天才的音樂藝術給了你直抵靈魂的體驗……
或許可以說,莫扎特的手段比莎翁來得更豐富徹底。他掌握著更多素材——劇本外他還有音樂這門藝術。他有將戲劇化為音響,將客觀情節(jié)與主觀情感同時表達的能力,一如其眾多杰出的歌劇序曲。但不少音樂愛好者憑著粗略有限的印象,認為莫扎特音樂雜糅了輕浮、滑稽和乖巧,并認為這些是主要特征,他們更愿將一尊莫扎特石膏半身像放在唱機旁,它們看起來就像用糖和蛋白捏成的那樣——與他的風格“相匹”。沒有比這更大的誤區(qū)!莫扎特擁有強烈的感受,熾熱的激情,也有著徹底的戲劇性——如他愿意的話,音樂中每個小節(jié)都是。身處洛可可時代的人,卻認為莫扎特偏離了該時代的準繩,但我們今天拿莫扎特作品衡量洛可可藝術,發(fā)現(xiàn)他無疑首先定型了這一藝術流派在音樂領域的分支,并帶來大量范本。如精致典雅又韻味無窮的G大調弦樂小夜曲。
然而那個年代,莫扎特一度被定為“野蠻人”。即便是當年著名的音樂衛(wèi)道者、住在柏林的采爾特——歌德的摯友同時也是門德爾松姊弟的恩師,也認為莫扎特作品與巴赫相比“無章法而自由度過大,傾向自然主義”;還有人在書信中稱“《唐·璜》不堪忍受”;更有批評家斷言,莫扎特離經叛道,并對此“沒有耳朵的野人怎會逞強譜寫音樂”感到不可思議??梢姰敃r對這位無與倫比的天才是如何歪曲的!
作為普通人的莫扎特,過著卑微、拮據的生活,不善交際也無暇顧及同行和權貴使他時時處于艱辛和被動,處境與他曠世的才華及崇高境界相差霄壤。為了音樂理想,不得不暫忘他的生活。他的《唐·璜》《魔笛》和《朱庇特》不知較他的生活本身來得多有趣、多美妙、多神秘!對莫扎特而言,“譜寫音樂就是生活本身、就是生活的基礎和源泉,而從未把生活當成創(chuàng)作的根基和來源!”(阿爾弗雷德·愛因斯坦語)
他將德國與意大利的音樂,即南北風格進行整合,而不會失掉二者哪怕些許的精華。概言之,莫扎特把意大利式的歌唱、抒情性與德國體裁藝術、德式邏輯攢為一體!
莫扎特對音樂世界另一獨創(chuàng)的、后世很難企及的貢獻在于,讓各類表演主體根據其自身特點,揭示出較以往更獨特、個性化的一面。小提琴唱出其本真音色,鋼琴營造特有的表現(xiàn)力,單簧管第一次奏出只這種樂器才有的“秋風蕭瑟”,聲樂則徹底詠出了人類情懷,而通常的管弦樂隊也在他手里變得那樣熨帖、均衡、充滿玄機……
因此,莫扎特在多方面起了奠基作用——后起之秀正是憑此受到啟示得以構建自己的殿堂,而音樂膜拜者們又在這一座座殿堂中皈依了自己的新信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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